乘风在长白山上跟师妹们从无男女间的戒备,师妹们不介意,他口无遮掩便成了习惯。见付晚香这般羞愧,他有些后悔,可是话已说出口,哪有吞回去的道理?
付晚香抬眼瞥他,一见他那副细长的眉眼,又避开了目光,低声道“你师妹既然叫七魄风雷幡收去,现下定在我父亲的鹿角囊中。能否放她出来,我并无十足把握。再说,鹿角囊中困者众多,便是叫我拿到鹿角囊,我怎知哪个是你师妹?”
顾乘风默念金蝉咒,行阳雷指诀,将法咒炼于罡气之内,印在付晚香双手,说“你且放心地去,我在你双手施了两道清微神烈符,关键时刻可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顾乘风等到子初一刻,付晚香才回长明殿,不紧不慢地进来,不紧不慢地撩开虎皮毯,再不紧不慢地放出奄奄一息的苏荣。为了不让父亲起疑心,付晚香特意前往御膳房,吩咐厨子现熬了一碗参汤,送去伏虎殿。付千钧法力高强,却因修炼元婴珠时不得其法,以致真元大乱,伤了几处大穴,视力衰退之余日日头疼,最近三十年视力更是每况愈下,几乎全盲了。付晚香深夜送来参汤,对付千钧来说并不突兀,只是她现在成了文琲公主,再做这样的事情,有失身份。
宫婢摆好参汤,这便低头退到暖阁外去。付千钧端起参汤,柔声道“公主如此屈尊,怕是要折煞老臣啊。”
这句话,付千钧说得冷冷清清,付晚香听得真真切切。从前父亲对自己冷清,付晚香早习惯了,并不觉得难过。如今自己要远嫁千里之外,父亲还是这冷冰冰的态度,付晚香却禁不住心酸,甚至生出几分沮丧来了。
她本想叫父亲放下这些君臣之礼,可是话到嘴边又闪了舌头,她只好摆出笑意,故作轻松地说“父亲眼睛不好,一直是女儿调理的。下个月初八女儿便离开父亲了,往后再要见面怕是难得很,便让我多尽几日孝心吧。”
“公主的心意,老臣是明白的。只是从今往后,公主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才好。”
“父亲放心。女儿是有分寸的。”
付千钧点头,不再言语。付晚香则垂眼看他腰间的香囊,那香囊朱红底色,中心有一轮八卦图,是几十年前骆玉华绣给付千钧的,名叫鹿角囊。内容的香料,是将七魄风雷幡烧作白灰,与麝香、龙胆地丁、兰馨草、苦黄藤、甘松调和炼化而成。凡入七魄风雷幡阵不得脱身者,全进了这香囊之中。
待付千钧喝完大半参汤,付晚香方开口道“父亲,你也早些安歇吧。”言毕,她将随行宫婢唤进暖阁,命她为付千钧铺开被褥,点上夜香。付千钧喝完参汤,付晚香忙扶他起身,朝床榻走去,一面走着,一面摘下付千钧腰间的香囊。付千钧在床榻边坐定,歪嘴一笑,问道“公主深夜来我这儿,怕不单是为了送一碗参汤吧?”
付晚香一惊,险些将香囊落在地上。
“父亲何出此言?”付晚香一面应着父亲,一面打开香囊,将右手劳宫穴对准囊口,苏荣便叫清微神烈符引出香囊,缩进付晚香掌心了。
“老臣只是问问,并无他意,公主也不必多心。”
付晚香跪下去,为付千钧脱靴,随手将香囊挂回原位。付千钧道“公主,使不得。”
“如何使不得?父亲养育女儿,教女儿为人处世,授女儿仙门之术,女儿为父亲尽孝,本是常理。现下并无旁人,父亲还是父亲,女儿还是女儿,讲那些君臣之礼,女儿才难过呢。”
付晚香说出这番话,自然有掩饰她偷放苏荣的目的,可要说这番话情不真意不切,倒着实委屈她了。骆玉华失踪那年,付晚香刚满八岁。八岁以前的记忆虽逃不开宫墙殿瓦、御辇障扇,却得了父慈母爱的熏染,成为她回味至今的珍藏。
母亲的失踪与父亲的改变几乎同时发生,对她来说,这是两个永生难解的谜题。她不相信母亲已死,更不相信是父亲是凶手,可是这疑团一日不解,她便一日不得安心,时间一长,她竟养成了对父亲百依百顺的性子。就说和亲这件事吧,本来北魏太子人才不差,宫里庶出的公主嫁给他并不委屈。坏就坏在现如今,北魏国力衰弱,经过两次失败的变法,在三国之中最为贫困,所以愿意和亲的西梁公主一个也无。若非付千钧主动献计,让太后封付晚香为文琲公主,一时半会儿皇帝和太后还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。
对于嫁人这件事,付晚香并无准备。她自知仙根贫薄,绝无飞升的可能,又打小困在宫中,对于人生前景,她是并无期盼的。总之父亲叫她修习法门,她便勤修苦炼,父亲叫她端茶递水她便端茶递水,父亲叫她嫁人她便嫁人,好像日子都是别人的,她只是看,既不关心也不动情。
父亲跟前,付晚香总是小心翼翼的,生怕自己犯了错,惹他生气,可事实上,付千钧从未在付晚香面前发过火,甚至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。对于父亲的惧怕融在付晚香的血液中、骨髓里,然而这深入肺腑的恐惧又仿佛黑漆漆的深渊,吸引付晚香一次次探头,一次次失望,偏一次次欲罢不能。在这恐惧之中包含了一种怜悯之情,是一个女儿强加于己的义务,由沉重中生出痛苦,再由痛
第9章 鸠尤神剑9(2/5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